關於吸血鬼的真相，一定超出你的想像。
十多年前，我是在大學實驗室裏，第一次聽到了這個故事。
原來，醫學的真相往往比虛構的故事更可怕。
幾十年前，當醫生們戰勝吸血鬼以後，我們每個人的手臂上，都被種下了一顆封印。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這個故事。
1883年·羅德島州
時間回到1883年，美國羅德島州的鄉下，一個叫做埃克塞特（Exeter）的地方。
喬治·布朗（George Brown）擁有一座農場，和一個五口之家。
妻子很漂亮，兩個女兒亭亭玉立，小兒子正在茁壯成長。
但是，幾個月前，厄運突然襲擊了他們，妻子感染肺結核去世，三個孩子沒了媽媽，和父親相依為命。
幾周以後，喪禮剛剛結束，所有人還沒有緩過勁兒來。
結果這天，醫生朋友又急沖沖的來到了喬治家，喬治跟著醫生上樓，二女兒和小兒子肩並著肩坐在樓梯上。
不一會兒，樓上傳來了大女兒的咳嗽聲，接著，又好像能聽到父親和醫生的談話聲。
醫生在說，對不起，你見過這種病的結局。
幾個月前，媽媽也是在同一張床上，伴隨著同樣的咳嗽聲離開了人世。
那個時候，肺結核正在肆虐美國，僅僅1883年一年，就奪走了新英格蘭四分之一人口的生命。
新英格蘭也就是最原始的美國，今天的美國東北六州。
而喬治一家很不幸的就處在這場災難的中心。
媽媽、大姐先後去世，五口之家變成了三口之家。
喬治開始祈禱，他懇求上帝讓這可怕疾病放過自己的孩子們。
果然，上帝就像聽到了禱告一樣，在接下來的9年當中，儘管肺結核依舊折磨著整個新英格蘭，但喬治一家卻從災難中倖免了。
九年後……
一轉眼，時間來到了1892年。
小兒子已經變成了大小夥兒，一年前剛剛和熱戀的女友結婚。
妻子和二姐在說笑，父子倆劈著柴火，陽光下的農場充滿了熱情。
但就在這天早上，一陣連續的咳嗽聲，又打破了寧靜。
小兒子趕緊藏起那只沾滿血的手帕，但喬治還是看到了，他盯著兒子，只問了一句，有多久了？
小兒子答，兩個禮拜。
肺結核又來了，但喬治卻並沒有被擊倒，就像他的祖先一樣——堅韌、勇敢。
他們可是一群開拓北美的新教徒——除了祈禱，也會拼搏。
這天下午，喬治召開了家庭會議，他們跟兒子和兒媳說，大西部的科羅拉多泉附近，有一所特殊的醫院，專門治療這種疾病，自己朋友的弟弟就是在那裏康復的，據說，那裏的空氣可以淨化肺部。
所以，你們倆一起去，自己再賣掉幾頭牲口就好了。
兒子反對，那誰來幫你耕地？
這個時候，二姐就走了進來，站在父親身邊，她說，還有我呢。
父親也說，自己已經失去了妻子和一個女兒，不能在失去兒子了，家裏不用擔心。
就這樣，兒子和兒媳前往西部，農場裏只剩下老爹和二姐。
但就在兒子走後的第三個月，樓上的房間裏，又傳來了那種熟悉的咳嗽聲。
肺結核又來了——這次被襲擊的是二姐。
同樣的房間，同樣的床鋪，同樣的醫生，同樣的束手無策，喬治，又在這裏送走了第三位親人……
希望
一年以後，小兒子回來了，科羅拉多的空氣讓他漸漸好轉，父親的臉上，還有一絲希望。
但是，不久後的一天晚上，那陣咳嗽聲又從樓上傳了下來——小兒子的病情急轉直下。
醫生又趕了過來，但這次，跟醫生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喬治的鄰居，鄰居帶著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說，自己雖然不是醫生，但對這種病很有經驗。
他聽說了喬治一家的悲劇，很想過來告訴他，這個幽靈殺手，根本不是什麼疾病，而是跟惡魔有關。
聽說你的小兒子去西部以後病情好轉，但一回到家就又迅速惡化，是這樣嗎？
這就是被惡魔附體的證據。
這種惡魔寄居在房子裏，會鑽進所愛之人的心臟。
它們渴望鮮血，又畏懼死亡。
只能憑藉著所愛之人的活力在人間留戀。
醫生讓喬治不要相信這種鬼話。
但鄰居在旁邊說，喬治，你要知道，這種惡魔會進入所愛之人的身體，再一點點的耗幹他，然後，它又會跟著新死亡的人進入墳墓，再從墳墓中返回，在房間裏尋找下一個所愛之人，寄生到下一個人的身體上，享受他的鮮血，耗幹他的身體，這樣的死亡會一個接一個，直到房子裏再也沒有活人……
自己帶來的這位朋友，就親眼見過這一切。
他也是直到妻子和四個孩子去世以後，才接受了真相，拯救了自己唯一的小女兒。
喬治看向陌生人，他和喬治一樣，也是農民，但他說，真相對於自己來說，太晚了，他不希望喬治再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喬治問，那怎麼辦？
陌生人又說，我們必須挖開墳墓，找到誰是惡魔的宿主。
如果遺體已經腐爛，那麼我們可以肯定，他確實已經死了，而如果遺體上依舊殘留著不自然的光澤，那我們必須檢查它的心臟。
心臟裏如果有鮮血，我們就知道，惡魔已經把它當成了宿主。
唯一的辦法就是燒毀那顆心臟，讓惡魔和心臟一起毀滅。
醫生實在聽不下去了，激動地說，這都是舊大陸的迷信，我們發現了新大陸，喬治不要相信他。
喬治盯著陌生人的眼睛，只問了一個問題，你是要讓我挖出自己妻子和兩個女兒的遺體嗎？
陌生人點點頭，喬治突然變了臉，告訴他，先生，很遺憾你失去了親人，但請立刻離開我的房子。
就這樣，談話不歡而散。
因為驚擾逝者，這不僅在中國是無法接受，在當時的新英格蘭也是一樣。
科學的時代
喬治生活在一個奇幻的科學時代，電燈已經照亮了城市，鐵軌、馬路、電車也正在改變著舊世界。
特斯拉正在設計無線輸電的高塔。
倫琴已經用X光看到了人體的內部。
萊特兄弟即將飛上天空，電報也傳遍了全球。
巨輪連接著大陸，高樓正在拔地而起。
但這一切科學的繁榮之下，卻有一個陰暗的角落——那就是——醫學。
雖然醫生們已經知道了肺結核是某種病原體所引發的，但是，醫生們卻根本沒有對抗病原體的武器。
他們還在用著中世紀的柳葉刀，還在給病人放血。
黎明前的黑暗最讓人絕望。
新英格蘭的居民們開始流傳100多年前，那位德國御醫的言論。
他叫做斯塔爾（Georg Stahl），他提出過一種叫做阿尼瑪（anima）的概念，可以解釋眼前的疾病。
他認為，所有的生命體都有阿尼瑪，正是阿尼瑪這股隱形的力量流遍全身，才讓人有了生命和活力。
只有當阿尼瑪離開身體的情況下，遺體才會開始腐爛。
所以，世界上也存在這樣一種情況，那就是身體已經死亡，但阿尼瑪還沒有離開……
陌生人口中那個會鑽入所愛之人心髒的惡魔，一定就是不願意離開的阿尼瑪。
除掉阿尼瑪，也就就能拯救剩下的人。
這種學說，其實和中國道家的三魂七魄類似。
就像我們原來聊呂洞賓的故事一樣，魂都是好的，魄都壞的。
《太乙精華宗旨·呂洞賓》魂在天心，陽也，輕清之照也，此自太虛得來，與元始同形。
魄陰也，沉濁之氣也，附於有形之凡心。魂好生，魄望死。
魂來自太虛，和元始是同一個東西，它控制著我們靈魂中高尚的品格，會在身體死亡後立刻離開。
而魄是渾濁的，寄居在我們的凡心當中，控制著我們的貪嗔癡，不願意離開身體，總是留戀人間。
所以，那些生前魄特別重的人，會在死後不腐，魄依舊佔據著身體，讓它變成僵屍。
同樣，在阿尼瑪的理論指導下，新英格蘭的居民們也創造了一種儀式，叫做治療性挖掘（therapeutic exhumation）。
他們用科學的幌子來欺騙自己，讓信仰上無法接受的挖掘，變成了一種拯救家人的療法。
所以，在陌生人走後，喬治卻在一點點動搖。
另外補充一個小故事，這個提出阿尼瑪的斯塔爾是萊布尼茲的好朋友，萊布尼茲又是中國純陽學說、易經學說的狂熱粉絲。
有證據顯示，萊布尼茲的二進位思想就來源於易經，而萊布尼茲的二進位思想，又直接指導了後來馮·諾依曼設計電腦。
所以，除了原先那個榮格、泡利學習呂洞賓，修煉丹道的故事，這個萊布尼茲企圖用易經學計算宇宙的故事我們有機會再專門說。
繼續說吸血鬼的故事。
誰來了？
這天，兒子在高燒中，突然對著門口喊出二姐的名字。
喬治追出去，恍惚間看到了當年的場景——小兒子和二姐並肩坐在樓梯上。
回到樓上，又恍惚看到了妻子回眸的樣子。
大女兒曾在樓下的草坪上玩耍，記憶那麼真實，但現實中，卻是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
兒子的額頭滾湯，兒媳伏在床邊哭泣，窗外的閃電照進喬治的眼睛。
他看清了，外面的那個人影，轉過身來，竟然是二姐的容顏。
兒子還在胡言亂語，但喬治聽得很清楚，他在說，二姐，不要走……
第二天中午，兒媳哭著說，哪怕是一點點希望，你難道不會在將來徹底失去以後，再為今天的決定所後悔嗎？
求你了。
下午，喬治找來了醫生朋友。
他跟醫生說，最開始你們說是遺傳病，我相信了，後來又說是寄生蟲，我也相信了。
但現在我迷失了，連上帝都已經不相信了，原諒我，上帝。
醫生，我從來不相信惡魔，你知道的。
而那個陌生人所謂的真相，是現在唯一的希望，請你幫我一次，我決定試試那個挖掘治療的方案。
醫生說，根據最新的德國研究，肺結核是一種杆狀細菌引起的。
喬治打斷醫生，說自己不在意原因，只想找到補救的方法。
無論是遺傳病、寄生蟲還是杆狀細菌，自己都看不到希望，只有挖掘治療，是現在唯一的希望了。
最終，在一天下午，喬治帶著醫生、鄰居和陌生人挖開了墳墓……
惡魔來了
首先被挖開的是妻子的墓穴，並沒有異常。
接著是大女兒的墓穴，也沒有出現陌生人口中的不正常光澤。
醫生勸喬治放棄，但在陌生人和鄰居的鼓動下，喬治還是挖開了二女兒的墓穴。
那一刻，喬治相信了。
因為，二女兒竟然沒有腐朽，嘴唇還有血色。
很顯然，這和陌生人說的惡魔寄生現象一模一樣。
鄰居抄起鐵鍬就要殺死惡魔，但喬治一把攔住。
他讓醫生來處理，自己要對付的只是惡魔，不是眼前容顏依舊的二女兒。
醫生按照儀式，取出了寄居著惡魔的心肝，陌生人讓喬治燒毀它。
最後又說，這些灰燼拿去給你的小兒子服用，自己就是這樣拯救了最後的一個女兒。
喬治把灰燼加入茶杯，病床上的兒子還在拒絕這種恐怖的補藥，但最終還是在強烈的求生欲望下，喝了下去。
但結果可想而知，他並沒有獲救。
幾周以後，小兒子也死於肺結核。
喬治的瘋狂行動，對上帝的背叛還有他所有的不幸，以及群眾們對疾病和惡魔的恐慌。
讓這個事件立刻成了爆炸新聞。
整個新英格蘭的報紙都在談論這件事兒。
接著，後世的研究者們發現，這些報紙編輯們首次創造了一個詞來形容喬治的二女兒。
這個詞就叫做——Vampire——吸血鬼。
喬治的二女兒叫做墨西·布朗，所以，整個事件史稱，墨西·布朗吸血鬼事件（Mercy Brown vampire incident）。
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剪報的筆記甚至在日後兩個著名作家的手稿中被找到。
這兩個作家，分別是愛手藝大人（H. P. Lovecraft）和布拉姆·斯托克（Bram Stoker）。
愛手藝根據這個事件創作了《畏避之屋》（The Shunned House）。
而斯托克的創作的故事，影響力更大，叫做《德拉庫拉》（Dracula）。
這也就是現在所有吸血鬼故事中的初代大魔王——德拉庫拉伯爵。
但現在，幾乎沒有人知道，伯爵其實還有一個現實中的名字——墨西·布朗——喬治可憐的二女兒。
事實上，後來的人類學家也研究過，二女兒之所以不腐，完全是因為下葬的時間只有三個月，並且正好是冬天，下葬前還在地窖裏停靈了好幾周，這讓她身體裏，那些會導致腐敗的細菌全都被抑制了。
這就是吸血鬼的真相，來源於100年前，人們對肺結核的恐懼。
回到科學的視角裏，後來的醫生們，又要怎麼獵殺肺結核的呢？
白死病
在喬治家遭遇不幸的100年前，肺結核就已經在歐洲獲得了白死病的稱號。
當時的歐洲人，幾乎100%都攜帶結核桿菌，最終有大約四分之一的人發病死亡。
相對於發病迅速的黑死病，白死病給歐洲人的折磨更深遠，也更恐怖。
因為，它被稱作——最美麗的死亡。
一度讓全歐洲都放棄了抵抗，上層社會的文人墨客，貴族小姐們，甚至以染上肺結核為美。
比如，經典的茶花女，弱不禁風，身材纖細，又嬌柔憂鬱，偶爾還會咳出星星點點的殷紅。
這其實都是典型的肺結核症狀。
還比如，濟慈在他25歲去世的時候，大詩人雪萊送來挽歌，他說，濟慈的死亡是美麗的，就像一個已經睡著的人一樣。
《阿童尼（Adonais）：關於約翰·濟慈逝世的挽歌》——雪萊
感覺詩情之中，雪萊都有點羡慕濟慈的結核病，他認為是結核病讓濟慈變得敏感而美麗。
果然，29歲的時候，雪萊也死於肺結核。
還有拜倫，更加直接，明確的表示，如果要死，希望死於肺結核。
然後，在36歲的時候，死於治療肺結核時候的放血過量……
這個故事我們原來在會員影片裏聊過。
當時歐洲的文藝青年們，幾乎都因為肺結核英年早逝，席勒、肖邦、卡夫卡等等等等，如果沒有肺結核，不是那種瘦弱憂鬱的氣質，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文青。
比如有個大文豪就叫大仲馬，他天天盼望著自己得肺結核……
什麼時候才能有那種憂鬱的美感啊。
最終，大仲馬沒能如願，就連他的兒子小仲馬也沒能如願，於是，小仲馬就把這種兩代人對美麗死亡的渴求寫到了茶花女的身上。
就這樣，肺結核在歐洲蹂躪了幾百年，反而是健康的體態，成了粗俗的審美。
甚至有學者認為，今天白幼瘦、蜂腰長腿的女性審美，依舊是當年還沒有消退的遺風。
為什麼這麼說呢？
其實不光歐洲，中國也一樣，想想我們傳統文化中，最美的女人是什麼樣子？
西施顰眉，黛玉葬花。
是不是也是這種憂鬱、敏感、瘦弱的調調？
再想想漢唐時代的女強人們，顯然那是一群敢把皇帝老公按在桌子上摩擦的女主人。
這種轉變，很可能就是肺結核對我們審美的馴化。
它讓全人類集體躺平了幾千年，考古學家們甚至在古埃及木乃伊、馬王堆女屍的體內都發現了它們的蹤影。
弱小的細菌
事實上，引起肺結核的結核分枝桿菌（M.tb）是一種很弱雞的細菌。
它每18-24小時才分裂一次，普通的細菌，每半個小時就能分裂一次。
它宅在自己的細胞膜裏面，看上去人畜無害。
就連白細胞來吞噬它，它也絕不反抗。
因為，它對自己的細胞膜有信心，這是它進化了億萬年的白絲襪，穿在身上，儼然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白幼瘦。
所以，白細胞竟然不會去殺死它，而是帶著它在你體內飆車啊。
順著血管跑遍全身。
然後，就到了白幼瘦夢想的那個老家——肺泡。
這裏氧氣充分，營養豐富，於是，白幼瘦在這裏下車，跟白細胞道一聲珍重。
這樣一來，看似弱雞的結核桿菌反而有了很強的毒性，因為，它可以逃過白細胞的攻擊。
所以，理論上，只需要10粒細菌進入體內，就可以讓你感染。
而攜帶桿菌的患者，一次噴嚏，就可以噴射出3萬多個細菌……
還有更可怕的，那就是它們的細胞膜還可以防止脫水，能在乾燥的灰塵裏面，存活10天，而在乾燥的痰液裏面，竟然可以存活半年。
接著，它們宅在你的肺泡裏面，不慌也不忙，慢慢的分裂。
當它們越來越多的時候，巨噬細胞出馬了，一頓吞，但結果，白幼瘦的絲襪又套上了，巨噬細胞被忽悠的母性大發，竟然在體內撫育起了這群寶寶們……
慢慢的，被感染的巨噬細胞越來越多，在你體內變成了村落，也就是一個個小腫塊，主要在肺部，也就是所謂的結核性肉芽腫。
這個時候，免疫系統徹底怒了，但是白幼瘦們卻再一次套上絲襪，又去迷惑樹突細胞，讓他不要發佈屠城的指令，把這個小腫塊留給自己，它們保證不出來繼續危害身體。
然後，樹突細胞竟然同意了……
這就是今天，在全球大約1/4人體內，正在發生的故事。
幾乎沒有症狀，桿菌在你體內潛伏5年、10年，甚至終生不會發病。
但是，當某一天，你的免疫系統歇菜，比如感染HIV、再次感染結核菌或者因為體內菌群失衡，導致免疫系統宕機的時候。
這群白幼瘦就開始逃出腫塊，向全身發起攻擊。
尤其是在肺部，形成了很多像幹乳酪一樣的壞死空腔，空腔連接著支氣管，引發咳嗽，然後，身體就會把這些壞死空腔裏的組織咳出來，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一抹殷紅。
到了這個時候，基本就是絕症了，在古代無藥可救，即使現在，也有50%的致死率。
吸血鬼獵人
時間回到1882年，在德國柏林的生理學會上。
一個中年人正在展示著自己的細菌，在顯微鏡下，那是一小團紫色、杆狀的菌落。
接著，他用完美的邏輯證明了，這就是肺結核的真凶。
報告結束，現場先是停頓了半分鐘，然後爆發出一陣陣掌聲。
整篇報告的論文，只有9000字，但正是這9000字，讓醫生們看到了獵殺吸血鬼的曙光。
這個中年人叫做羅伯特·科赫（Robert Koch），他所使用的的完美邏輯，則叫做科赫法則（Koch postulates）。
本來，幾十年前，醫生們就已經猜到了，肺結核一定是某種病原體在搗鬼。
但這個病原體究竟是什麼呢？
一直沒人能把它從病人體內分離出來。
醫生們解剖過很多患者的遺體，也發現了肺部的壞死空腔，按理說，病菌就應該在這些空腔當中，但是，為什麼顯微鏡中根本找不到任何病菌呢？
科赫也無法找到，但是當他把這些空腔組織搗碎，注射到動物體內以後，動物又確實出現了相同的病症。
所以，一定還是某種病菌的問題。
於是，科赫猜想，會不會是這種病菌是透明的，顯微鏡無法看到？
然後，科赫就開始用各種顏料給病菌染色，結果依舊是什麼都看不到。
無數的優秀醫生們都倒在了這一步上面，但科赫沒有放棄，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靈感，他竟然鬼使神差的配製了一種新型染色劑——亞甲基藍+俾斯麥棕，結果顯微鏡中果然出現了那些紫色的小桿菌（M.tb）。
接著，科赫又成功的用一種熱凝綿羊血清在體外培養了這些小桿菌，再把培養的桿菌注入動物體內，也能致病。
同時，這些患病動物體內又可以分離出同樣的致病菌，再培養一代後，依舊可以讓動物患病。
到此為止，一共四步：分離病原體→體外培養→接種致病→子代致病，這就是邏輯完美的科赫法則。
科赫發表演說的這一天是3月24日，至今這都是，世界防治結核病日。
但是，科赫的發現並不是戰勝結核病的終點。
很顯然，喬治一家的故事都發生在科赫發現結核桿菌的10年以後。
所以，這裏面還有故事。
為什麼我們很少聽說有誰死於結核病？
原來，在100年前，還出現過另外兩位吸血鬼獵人。
1882年·鎮魔雙雄
這年，法國的細菌研究所使用了科赫的染色法，又找到了一種牛身上的結核桿菌（M.bovis）。
接著法國人就開始突發奇想，當年人類戰勝天花使用了牛痘做疫苗。
那如果把牛結核桿菌接種到人身上，是不是也有同樣的免疫效果呢？
然後，一連串的實驗事故發生了，牛桿菌竟然也會讓人致病，人體實驗的細節還被披露出來，研發疫苗的專案也成了道德譴責的重災區，沒有人敢繼續推進。
但是，實驗室裏有兩個細菌學家，他們堅信牛桿菌一定是最終的解藥。
因為，在牛桿菌體外培養的過程中，他們觀察到，細菌的毒性正在慢慢減弱。
然後，從1908年起，每三周他們就培養一代細菌，直到1921年，已經培養了230代，這個時候，他倆確信，牛桿菌的毒性已經足夠弱，弱到它已經變成了一種減毒疫苗，也就是注射以後毒性剛剛好，不會致病，但又能讓免疫系統記住這類會套絲襪的桿菌。
果然，臨床實驗以後發現，他倆13年的堅持沒有錯，疫苗安全。
從此以後，他倆成了鎮魔雙雄——卡爾梅特（Albert Calmette）和介蘭（Camille Guérin）。
他們開發出來的疫苗，叫做卡介苗（M.bovis BCG），號稱人生第一針。
出生24小時之內，必須接種。
現在擼起你的袖子，仔細看，你胳膊上一定有一個圓斑，那就是封印你體內吸血鬼的印記——卡介苗。
至今，卡介苗都是防治肺結核的唯一疫苗。
這就是吸血鬼背後的真實故事，從恐懼、迷失和集體躺平中，一步步走出了獵殺吸血鬼的英雄。
最終，讓我們徹底封印了一切的恐怖和痛苦。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分享到這裏，謝謝大家。
最後夫人說，多虧卡介雙雄沒碰到你這樣的學生，曾經一個失誤砸了整個實驗室5年的心血啊。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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